52·停职通知书(3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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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月庭,我并没有想欺瞒你,我也是事发当天才知道。‘花园’出了事儿,你当然可以去德鲁希律酒店,唐古拉会照顾你。她是我们最信赖的朋友。”图坦臣再不喜欢梅垣,也应当尊重自己的丈妇。他故而表现出最宽宏的一面,不仅不生气,还示意梅垣在他的对面落座,“这些东西只是在小灰楼临时中转一下,很快就搬走了。”
  他口中的‘我们’指的是白马兰和他。梅垣一怒之下乖乖坐下,紧咬着下唇,目光在图坦臣与白马兰之间来回打量。他发现白马兰仍是那副不经意的态度,双手交迭,托着下巴,用某种故作天真的眼神望着他,就像在望狗。梅垣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,眼圈很快便红了。
  “又发什么疯?”白马兰从大明星惊世骇俗的美貌中堪堪回神,瞧他这反应觉得莫名其妙,自忖图坦臣对他的态度很好,既没有欺负他,也没有嘲讽他,故而发问“恼什么?嗯?恼什么?谁惹你了?”
  还有谁惹他?除了这个天杀的白马兰,还有谁会惹他?梅垣对她不庄重、不认真的态度也实在无可奈何,将手一摆,靠在沙发里生闷气,拖长了语调阴阳怪气地说“教母,没有人惹我,我就是这样的性格。你生命中的男人都可以用风花雪月四个字来形容,先生呢,是花雪月;我嘛,我是风字。”
  在医院养伤的这段时间图坦臣没有闲着,汉语水平多有进益,梅垣这个愚蠢的谐音他完全听懂了。其实他很能理解梅垣的心情,埃斯特从来不觉得她对自己的配偶们负有解释的责任,往往都是事到临头才顺嘴一提,很多时候甚至连提都不提。在梅垣的视角里,埃斯特突然人间蒸发、生死未卜,已经不是第一回了。他必然觉得茫然无措,觉得没有安全感,既为埃斯特的平安感到庆幸,又因她云淡风轻、毫不在意的态度而恼怒。梅垣无权在埃斯特面前展露自己的攻击性,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扭曲的方式表达不满情绪。可说到底,他只是希望得到埃斯特的一点点事后关心,他只是希望埃斯特能说一句‘吓坏了吧?已经没事儿了’,然而这样简单的愿望,埃斯特都不愿意满足他。
  “昔年一颗泪珠价值万金,现在比洗脸水还不值钱。真不知道我是亏了还是赚了。”白马兰不惯他的毛病,也根本不觉得是什么要紧事,抱着恶作剧的心态吓唬他,道“看来我得想办法提一提你的身价,你说呢?正好下个月,克里斯·莫维安要攒个局,宴请文女士的得力干将,不如你…”
  “——埃斯特。”图坦臣急急打断她的话,将手搭上她的膝头,语速都提高了不少“怕风可以玩星露谷,开局送十五个防风草。梅,你累了,上楼去。”
  在大多数语境里,梅垣都很难判断白马兰真实的情绪,但他没少把这女人惹恼。难得图坦臣还有点良心,知道给他说话。偷鸡不成蚀把米,梅垣见势不妙,望风就逃,转眼已到三米开外,挂着一脸亮晶晶的泪珠说“我的身价已经很高了,如果你不像对待表子一样对待我,我的身价会更高。人家召伎还知道留个地址呢。”
  图坦臣这人就是太较真儿了,都不知道跟她打配合。白马兰泄气地抱着胳膊,听梅垣一路小跑着进了客卧,恼怒地‘哼’了一声,轻手轻脚地带上门。
  “别吓唬梅,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。克里斯那家伙几无底线,连昆西都不爱搭理他。”图坦臣说着,叫来乌戈,让他把品牌方的赞助都找出来,给梅垣送上去。
  “是谁告诉伊顿,可以把我搬出来吓唬梅的?”白马兰轻轻撞了下图坦臣的肩膀,叹道“你也没少逗他,别装了。你不觉得他变脸的时候很好玩儿吗?”
  “他也是真的害怕,都跟你生气了。我从来没见过他跟你生气。”
  这说的倒是。白马兰打了个哈欠,歪在沙发上,猫一样懒着,“不过你以为你是给他解围,他可不会念你的好。不记吃,只记打,还是欠收拾。”她闭上眼,突然断电了似的,几分钟后才一鼓作气地站起身,揉揉脸,说“时间差不多了。我出趟门,敲定一下葬礼相关的事宜。晚上我有约了,和经济犯罪科的负责人。”她弯下腰,亲吻图坦臣光洁的额头“明天见。”
  她又要离开了。整日在外奔波,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。图坦臣送她到门口,刚嘱咐里拉几句,抬眼便看见弗纳汀的车驶入前庭。
  “别下来。”埃斯特打了个响指,拉开车门,进入后座,道“玫瑰圣母堂。里拉留在家里,咱们走。”
  弗纳汀是个不懂得保养自己的傻小子,看见埃斯特便笑。他的嘴唇在冬天的冷风中干燥起皮,细微的裂隙被牵扯,露出底下嫩红的肉。血丝往外渗,图坦臣看见埃斯特从口袋里找出润唇膏,像使用记号笔那样,往弗纳汀的唇上乱涂,似乎还抱怨了一两句,可能是说弗纳汀的嘴唇理应是她的私产,不能这么糟蹋。窗户升上去,车开远了。
  “那不是你买的吗?”梅垣不知何时从他身后冒出来,换了身夸张的重工刺绣睡裙,挽着皮草披肩,抱着胳膊倚靠在门廊边“她有什么东西不是你买的?”
  酸溜溜的。图坦臣不上他的当,平静道“埃斯特那些海岛风格的花衣服不是我买的。”
  “啧。”梅垣对他的态度嗤之以鼻,吃醋了就说呗,装什么装?都对白马兰毫无用处,在这方面他们一样艰难。梅垣拨弄着卷卷的发梢,叹着气道“她又让弗纳汀为她办事了。你看,先生,她就是这样,外部环境改变,她的应对机制也跟着改变,至于原因,她很少去问。她已经认定人际关系是交易性的,伴侣选择是功利的,所以她从来都不在乎感情。爱或者不爱,对她来说有什么重要的?”
  可惜,他们的处境从来都不一样,也不可能一样。图坦臣偏过头,垂下眼帘俯视着梅垣。乌戈捧着披肩和蕾丝黑伞从衣帽间出来,将一枚镌刻着‘Not Lost But Before’的黑珐琅哀悼胸针别上图坦臣的前襟,他别开目光。
  “我也该出门了。休息吧。”他说完便离开,梅垣这才发现接送他的车辆就停小灰楼的侧门。
  真该死。
  梅垣一秒破功,气得跺脚,抱着脑袋既不忍龇牙咧嘴——怕长皱纹,又不敢乱扯头发,只能拽起裙角揉搓,对着空气一阵拳打脚踢。始终守在门边的里拉缩着脖子不敢吭声儿,祈祷梅不要看见她。
  “里拉。”
  呐,好的不灵坏的灵。
  梅重整旗鼓,站直了身,将凌乱的额发梳理整齐,呼吸也逐渐平复下来。看那样子是灵光一现,又想出了馊主意。
  “梅先生。”里拉委实心里没底。
  “你想要防风草吗?”梅垣端正了姿态,说“你去帮我办件事儿,我保证就不再闹你了。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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