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2章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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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莲心神色一紧,下一刻,就听见一阵负重的脚步声。抄手游廊里走过来几道身影,因为悉数穿白,在漆黑的夜里也煞是扎眼。等离得近了,赫然就是一行丧葬的队伍,披麻戴孝,中间几个人还抬着一口黄花梨的棺材。
  莲心瞪大眼睛,猛然打了个冷战。然而都没等她反应过来,两个小厮上前将一枚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。
  “唔……”她惊呼着,手脚并用死命地挣扎。这时,一记强有力的手刀猛地劈在她的后颈,酥麻的疼痛随即袭来,莲心眼前一黑,整个人就瘫软坠地。
  “这天堂有路你不走,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,可怨不得任何人。下辈子投胎把眼睛放亮点,不是什么事你都能惹的。盖棺——”临闭上眼睛的那一刻,能看见那几个小厮将自己抬了起来,然后就是棺材盖在眼前一点点合上,黑梦沉沦。
  子夜的杜鹃发出一声悲戚的啼叫,漫漫长夜即将过去,镰刀般的新月也在天边隐去光辉,很快已是东方既白。城郊起了淡淡的薄雾,寒凉之气从地底一点点漫上来,有些悚然之意。
  莲心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醒过来的,随即感到后颈处火辣辣的疼。只是自己还能醒过来,已是万分侥幸,因为她记得,喂到嘴里的是一枚乌黑色的药丸,散发着独有的甘甜,竟不是毒药。而此刻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,梦中身死、梦醒犹在,却是冷汗涔涔。
  此刻,周身都狭窄得很,极不舒服。她试着动了动身子,然而发现除了转头,竟是没有一丝活动的范围。思绪如潮水般涌入脑海,驿馆的管事、披麻戴孝的小厮……四面如此逼仄,眼前漆黑如夜——莫非她正躺在棺材里?
  莲心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屈起膝盖去顶,然而怎么都用不上力,闷窒的呼吸压抑在胸口,黑暗弥漫在视线之中。一刹那,加诸而来的念头触发了心底最深的恐惧,莲心呜咽了一声,使劲拱起身子用额头去撞那棺材盖,只发出一丝丝闷响。
  救命!逼仄的空间让她如身陷泥淖,一阵阵难以抑制的窒息。就在她恐慌难抑之时,外面忽然有人轻轻敲了一下棺材。
  “咚咚咚……”
  “咚咚……”
  闷响撞击耳膜,让她下意识地安静下来,侧耳仔细去听,在这时候,隐约听到外面一声长喝:“起!”
  棺身摇晃,四角被稳固在手腕粗的绳子上。担夫抬着棺椁,一步一稳地走出四层小楼,院外面已经等着身着重孝的家丁和奴婢,却不知是从哪儿找来的。白幡引路,纸钱被撒得纷纷扬扬,等跨出院门,呜呼的哭声响起,顿生凄凉冷意。
  “等连人带棺材运出了城,就找一块僻静的地方埋了,做得利索点。”
  “奴才办事,您放心。”
  在哀嚎的哭声里,依稀能听见那两句对话。莲心躺在棺材里面,闻之大惊——这是想将她运出城外去……活埋?
  她陡然瞪大双眼,然而心底隐约涌出来的感觉却告诉她哪里不对劲。从昨夜至今,一切都透着诡异。如果说喂给她吃的药丸是毒药,则是在情理之中,可她却醒了,现在保持着清楚的意识。倘若到了城门口,把守的官吏要开棺验看,不就露馅了么?没道理他们想不到这一点。
  “等到了城门口可一定要安生些,要是被那些官吏给拦下,就真要坏事儿了。”
  “管事的,里面的人死都死了,就是打开来看,满脸生疮、浑身恶臭,只会把那些人吓回去吧?奴才昨个儿亲自给她喂的药,倒是可惜了那张脸,现在想来已经是惨不忍睹。”
  满脸生疮,浑身……
  “脸如何不要紧,重要的是命,倘若命都没了,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”
  最后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,该是那个在驿馆将她接出来的管事。棺材里安然无恙的少女眸光晶亮,心里的疑窦愈加深了。
  就在这时,又听那声音道:“人死不能复生,在世时手里能抓些什么就抓吧,投胎也能投个好人家。”
  放在身体两侧的手,下意识地动了一下。莲心身子不能动,只能用手指去摸,身下铺的是雪白锦缎,触手很是柔软。若是寻常收殓尸首出殡下葬,里面定要安置陪葬品。她胡乱地划拉了几下,并没有找到什么,却忽然在腰身下面摸到了一角硬厚物什,像是线订的簿册,纸笺很薄,摸上去都有些皱了。
  是什么?手指翻开,能感觉到内页有墨汁沾染的粘腻痕迹,是字……来不及多想,此时棺材已经落地。
  宣武门外通向问斩犯人的菜市口刑场,囚车总会从此出入,因此又被百姓称为“死门”。瓮城上的午炮每日一响,声音震动京城。而此刻刚到午时,莲心正是听到那一声轰隆隆的炮响,才知道已经到了城楼脚下,守城的官员拿着登记簿册走过来,循例核查。
  倘若她发出喊声,外面的守城官员一定会听见的吧?莲心下意识地动弹一下,却在这时蓦然想起刚刚在大街上那管事意味深长的话。
  “里面的是什么人?”
  “回禀官爷,是老朽的闺女,生了天花而亡。”
  ……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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