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年走马 第88节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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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所以在大多数时间里,她并不觉得悲伤,只是一如既往地思念他。
  濮阳外的世界果真如婆婆说得那样,青山绿水长流,月夕花朝复始,鱼蝉走走停停,看见天边金色的流霞会想他,发现山涧升起炊烟袅袅会想他,两只野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地玩闹她会下意识地对着身边的空气说道,快看那一只杂毛的特别像你。
  回应她的只有流风和沙沙的叶响。
  夏烛忽然想起爷爷去世的那段时间她也是这样,照常上学吃饭去操场上散步,她很想在某个空闲的时间里痛快地哭上一场,却发现自己越是想要挤出点眼泪越是觉得滑稽好笑。
  她以为自己的情感已经淡漠成这样了。
  直到某天她从学校回家。
  推开院子里的铁门,锁链碰撞出声,那把断过一条腿的凳子孤零零地摆在屋檐下,已经没有人坐在上面等她了。家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,干柴劈好堆在棚里,两只瘦鸡来回踱步偶尔叫上几声,她还在冰箱里找到一袋变干发硬的散装面包,那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。
  爷爷就像到镇上赶集去了一样,等到天黑他就会砸吧着旱烟杆慢慢走回来。
  可是夏烛知道,她再也等不到他了。
  终于,在漆黑一片孤零零没有点灯的房间里,夏烛坐在那把凳子上,将头深深埋进膝盖哭得天昏地暗。
  从那天起,她真正意识到自己孤身一人了。
  鱼蝉像一只被血块填补起来的布娃娃,外面只有薄薄一层皮包着,她拖着这这具破碎的身体艰难地走着,周围环境变得眼熟起来,夏烛听到流水潺潺,她知道也许这个女孩就要走完自己的一辈子了。
  不知道现在,她是否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。
  夕阳落在半山腰,天地一片红霞,一条血色的小溪在鱼蝉身后蜿蜒,艳艳的好比残照。但她没有发觉只是垂着头走在若水边上,脚步越来越轻,身体好像要飞起来一样。
  一瞬间鱼蝉什么也想不起来,不知道自己为何在此也不知道将要去向何方,她的眼前闪过一张言笑晏晏的脸,肤色如雪眼下淡青,因为他很少走到阳光下,可是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眉眼弯弯嘴边的颜色胜过春桃。
  “你来了。”她看见他朝她挥着手,轻声说道,“你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,害我好找。”
  脚下的路全然模糊,只是仍在机械地行走,脑海里飞速掠过濮阳六千多个日日夜夜,她听到好多人在叫她,司幽,阿母,长老婆婆似乎还有另外两个兄长。
  日月山上霞光万丈。
  她感到一阵温暖的春风拂面,既而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。
  夏烛眼见一步之外就是波光粼粼的若水,她想叫住鱼蝉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。忽然,她听到了某种东西的断裂,视野中的一切急速晃动下降,五十铃似乎脱离了鱼蝉掉到了河边的草地上。
  即使知道结局,夏烛也心急如焚,可是她的四肢仍旧无法动弹,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投入金光灿灿的若水,轻飘飘的如同一片雪花,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,在一个风光旖旎的春天。
  夕阳照在河面上,晃得夏烛眼睛发酸。
  在鱼蝉还佩戴着五十铃的时候,她尝试通过皮肤接触让自己的相力传遍鱼蝉的身体,修补那些损伤,试了很多次都于事无补,看来五十铃只承载了她的意识让她看见这段过往,却不允许她参与其中,搅乱既定的命运。
  她以为鱼蝉会孤单地死在河底没有人知道,但是那个憔悴苍老一夜白发的女人却在三天后寻至河边。
  女脩派人下河打捞鱼蝉的尸体却始终无果,她就像真变成了雪花融化跟随河流向东而行了,她不相信自己能使出千里冰封的女儿会淹死在一条河里,虽然她心里清楚之所以能追到鱼蝉全凭一路的血迹,点滴都是她零碎掉落的生命。
  女人在河边捡到了鱼蝉遗下的五十铃,那一刻她脸上的表情犹如夏烛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。
  救命稻草。
  夏烛当时是这样定义的。
  女脩抓起五十铃疯狂摇动,晃得夏烛头晕目眩可铃就是不响。她以为是不得其法,于是割开自己的掌心滴入血液,再双手捧铃匍匐在地,哭喊着祈求着,天上的那位神明能帮帮自己,抑或神器能够显灵。
  她猜测当初赠与女脩铃铛的那位,似乎告诉过她,这是一件能够达成心愿或者死而复生的法宝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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