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5章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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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建造翠寒堂用的是从倭国千里迢迢送来的新罗白木。堂外松竹掩映,静窈萦深,加之此地不施丹雘, 入眼只有色如象牙的白木,着实是惨绿衬着幽白,一片冷冷清清。
  在这透骨的冷清之中,赵清存被宫人引着,一路向翠寒堂行去。
  刚走入围篱,就见赵昚负手站在不远处一株苍松下,抬眸望着树梢破碎的冬阳。
  那松树笔挺、孤寒,像一位独自站在浊世洪流之中的孤旅人——他一身清白,可偏偏清白最是无力。
  满地皆是掉落的松针,脚踩在上面会发出轻微的“嘎吱”声,赵清存伴着这窸窣上前行礼:“……陛下。”
  赵昚屏退宫人,伸手扶着弟弟,叹了口气:“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?”
  “已无大碍。”
  “回临安这么久都不肯入宫来看兄长一眼,你是不是也在怪我?”
  赵清存很轻很轻地摇了摇头。
  他没有怪赵昚,他是在责怪自己——怪自己无能为力,怪自己迷惘失落。若非晏怀微那三个响亮的耳光,他现在也许仍是萎靡模样。
  但这些事没必要全都告知兄长。
  是以,赵清存忽地从怀中摸出一块被利矢射得残破的金字牌,双手捧着递还赵昚:
  “这是兄长赐我的金字牌,便是此物于战场上救我一命。此恩此情,弟终生铭记。”
  赵昚接过木牌,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着——这块牌子原已裂开,现在又被人用鱼鳔胶粘合起来。至于内中详情,使金之前那次回宫时,赵清存已经对他解释过了。
  “说什么恩不恩,战场凶险,你能没事便是最好。”
  赵清存却忽地换了个话题:“张相公已不在人世?”
  听对方突然提及主战派枢密相公张浚,赵昚神情黯然:“……便是半年前。”
  “汤思退也死了?”赵清存又问。
  “是,半月前。”
  赵清存没再说话,松枝间漏出的冬阳碎在他的衣衫上,这让他突然想起,绍兴三十二年赵昚在损斋开经筵的时候。
  那会儿也是冬天,经筵前夜他与失而复得的心上人云雨巫山,经筵之后被兄长发现他手腕上的抓伤,还曾大肆嘲笑他。
  彼时,他们兄弟二人浮荡于冬日温软的斜晖中,或点茶或玩笑,只觉一切都是亮堂的、轻盈的,远方有着无尽的希望,当得起“慷慨激昂”这四个字。
  可叹世事不饶人,不过短短一年半载,从战败至议和,所有人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。
  赵昚似也忆起那年经筵旧事,疲惫地叹了口气。
  主战派的肱股大臣张浚已经死了,现在甚至连主和派的砥柱汤思退也死了……人间的荒诞与无奈,有时候实在超出想象。
  自南渡至今,将星一颗接一颗陨落。
  岳飞、韩世忠、刘锜、吴玠……皆已不在人世。敢在高牙大纛之下挥刃与金兵厮杀的人,已经越来越少。
  眼下仍力主抗金的臣子之中,尚书左仆射陈康伯已然病重,太尉杨存中亦是鹤发鸡皮的耄耋老人,看来看去,竟然只有手握“采石大捷”之功的虞允文尚堪一用。
  朝廷还是那个朝廷,阳光还是那抹阳光,长风也还是那股长风,可是除此之外,一切都不一样了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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