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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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安德烈·纪德《人间食粮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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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这是一间阳台和室内都种满植物的城郊房。下午倦怠的日光趴在每一株植物上,绿色的枝叶随之披上了一袭波光粼粼的袍服。
  但与此同时,屋内的裴枝褪去了她的衣服,赤裸着躺在床榻上,也像一株植物。在稀薄的日光中,她青绿色的血管就像植物的根茎,在她的身上蜿蜒着,仿佛轻轻一捏,就会流出植物的树液一般。
  裴枝。
  沈青泊唤她的名字,目光垂落在眼前颤动的身体上,声音如同某种沥青的液体,滴落在裴枝身上,让她也如枝叶般颤栗了一下。
  裴枝紧抿着唇瓣,将细碎的声音含于唇间。她知道沈青泊偏爱静谧,不喜她出声。
  裴枝抬眸看着沈青泊的眼睛。她一直觉得沈青泊的眼睛很像一面湖水,或者湖中的一株植物,静谧、淡泊、平静,恍若可以容纳一切。
  裴枝很喜欢这双眼睛,每每看见,她都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自己当成一株植物,只需要等待阳光、雨露以及女人给予她的一切欢悦,而不用去承受人类无止尽的痛苦情感。
  裴枝用手握紧了自己的膝盖,瘦削的指骨发着白,手纹道道地蜿蜒着。
  她抬眸透过昏沉的日光看向沈青泊。女人穿着烟灰色的棉麻服装,银白框的眼镜架在她高挺的鼻梁上,骨相分明,面庞深邃,身上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高智感。
  不过那双眼睛里似藏着一层雾般,看什么都淡漠得很。仿佛裴枝的所有情动在她眼中和这浮沉的空气一般无二。
  随着裴枝泄出的一声低吟,女人淡漠的眼神再次落在她的脸上,指尖碾着她,将她的颤栗收于眼底。
  又问她:裴枝,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?她说话的语气很淡,却自带一种威慑力。
  末了,沈青泊垂眸看着自己粘稠的手指,偏移的日光照在她的手上,水光粼粼地闪着,走向干涸。恍若她和裴枝的故事只会在短暂地闪烁之后,就此埋于记忆潮湿的泥土里。
  床边的墙上挂着一个用枯树叶做成的日历。沈青泊看着上面的日期,出声提醒着裴枝:今天是八月三十一日。你之前说要离开的那天。
  裴枝,你应该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,毕竟你是人,你可以允许自己当一段时间的植物,什么都可以不去想。但是,你不可以允许自己当一辈子的植物。
  日光逐渐偏移,地板上的影子变幻着。裴枝听着沈青泊的话,却久久没有出声。
  海城的八月末。依旧是如此干燥的天气。裴枝却觉得自己置于一片粘稠之中。粘稠的梦境也粘在她的身上,怎么也甩不掉。
  她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离开这里,离开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伊甸园,去面对她本该面对的一切混乱与不堪。
  她该如何去面对她的破碎、她的污名、她结痂后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口呢?
  她看着沈青泊的身影,不舍与不安从她的心底涌出,她又该如何离开沈青泊呢?
  裴枝起身坐在床边,裸露的脚掌贴在地板上,瓷砖渗出的冰凉也随之贴上了她的肌肤。
  裴枝很贪恋这种冰凉,她忍不住让脚掌和地板贴得更紧一点,好像这样就可以缓解一下她内心的焦躁不安一般。
  可是并没用。裴枝焦躁而不安,如躁动的火山,喷薄不出,沉寂不甘。她的思绪,在她的体内上演一场动荡的战争,来来回回地拉扯着,直到分出胜负。
  看见裴枝低垂着头颅陷入沉思后,沈青泊起身去洗了手,接着拿起了浇水壶,挨个给她的植物盆栽浇水,没催促裴枝离开。
  就在沈青泊浇完最后一盆植物时,她听到了身后传来了裴枝的声音。
  沈青泊,既然是最后一天,我可以邀请你陪我跳一支舞吗?
  裴枝的声音很轻,轻到沈青泊以为是风的呓语。
  沈青泊浇水的动作顿了一下,目光落在她眼前的这株绿白相间的两色芋上,枝叶上的纹路蜿蜒着,像一张地图上淌着很多条河流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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