瞻云 第89节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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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薛壑点了点头,聚众于前,向他们拱手道谢,“大家辛苦了。”
  乌泱泱的人聚集一起,夜幕下看不清来者何人,只当是寻常官员,遂纷纷应道,“大人辛苦。”
  薛壑颔首,半晌道,“所以今日事毕,今岁就不修了。”
  这话落下,人群中一阵骚动,连冯循都转身看他,低声唤“大人。”乃在提醒他,工人且靠这处领工钱,骤然没了活,怕会闹起来。
  薛壑自然知晓,顿了顿扬声道,“本官来时,闻司天令观气候,如今已是十月中旬,马上入冬,将有暴雪。冬季土壤冻结、取水困难,雪后冻土无法达到稳固效果;且严寒会导致灰浆冻结失效,青砖粘合不牢。且雪中工作,危险太大,是故明日起休。官府会给诸位多发放七日工钱,以作补偿!”
  *
  “你知道补贴七日工钱,要多费多少银子吗?”翌日薛壑没再继续视察金堤,而是早早辞别冯循,回去州牧府,薛允闻他决策,当即大惊,“黄沙碎石且罢了,但是石灰泥浆还有蒲草,乃有时限,都会算在损耗中,加上民夫工钱,一日所费至少十五万钱,七日就逾百万钱。”
  “若不停下,怕是浪费更多,当下乃止损。”午后时分,落了一场雨,天气愈发阴寒,薛壑揉捏着眉心,只觉头脑昏胀生疼,“金堤或许该大修一次……”
  薛允原还在震惊“止损”二字从何说起,这又闻“大修”,简直倒抽凉气,“之前诸官论政时有过数据的,金堤全长一百余里,每隔五年大修一回,所费至少四万金,也就是一亿钱。除非你收赋税或许凑凑能行,但你别忘了,这才免了青州百姓一年的税,不满一年就重新征收——”
  薛允摇头道,“青州百姓能把你生吞活剥了!”
  “但金堤若不大修,只怕水患就把百姓给吞了。”薛壑一下下捏着眉心,脑子嗡嗡直响。
  “那你只能陛下伸手。”薛允见他面色虚白,眉间皆是疲态递了盏用栗子红枣泡煮的茶给他缓神。
  “若向朝廷要,”薛壑眉心已经被捏出一道鲜红印记,眸光虚虚浮在茶汤上,“她才结束了新政,定是一笔不菲的开支;来时宣室殿论政,大将军府上呈了武器革新的需求,西北边地还有筑防公事要修建,再者后廷也当充……她定然比我还愁钱谷,这个时候开口,同催她命有甚区别!
  他轻叹了声,端起茶汤慢慢饮下,眉宇愈发紧皱,“我再想一想吧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“我从来没见薛大人笑过,他总是心事重重的。”外头庭院中,申屠岚又寻了一些关于治理水患的书籍过来,身后做了栗子糕的曹蕴赶上来,拉过她立在廊下看对面临窗愣神的青年,“申屠姐姐,你见他笑过吗?”
  “他不经常笑吗?对你也笑过,对你阿翁、对这处的衙役随从不都挺温和的吗?”
  曹蕴掀开盒盖,拿了一块糕讨好申屠岚,“他那是礼貌的笑,我能瞧出来,笑意浮在眼上,眼角都进不去,眼底全是疏离和客套。”
  “我九岁的时候,随我大姐姐去西郊跑马场偷看过他。就一个背影……”小姑娘眨了眨眼睛,“我大姐姐都念叨了好几年!”
  “那你大姐姐现在呢?”申屠岚接了糕点,低头轻嗅。
  “现在我外甥都四岁了,大姐姐今岁年底又要给我添一个小外甥了。”
  “我们应该向你大姐姐学习。”申屠岚咬了口糕点,舌尖点点苦涩。
  她很早就见过那个男人看似温文谦逊、实则落寞疏离的笑,在当今天子“身死不见其踪”的五年里;她也很早见过他意气风发、眉眼温柔、满目春风化雪的笑,是在女君立明堂、出入未央宫、銮驾过北阙甲第的年岁里。
  “你怎么自个吃了?”申屠岚一转头便看见小姑娘已经将一盘糕点吃了一半,“看来你脸皮也挺薄的。”
  “我不是脸皮薄!”曹蕴看了眼糕点,“实乃我每次给薛大人送吃的,都有一种打扰他的感觉。我看他很累,难得歇一歇,我去了还得应付我!”
  曹蕴又吃了一块,索性将一碟所剩无几的都端了出来,放在廊下石桌上,“我闻侍奉他的随从说,他喜欢吃梨羹,还是宫中司膳房里特制的那种,长安城的商铺卖的都不愿用。”
  小姑娘看着食盒第二层炖的一盏羹汤,坐下持了勺也欲自己饮了。左右这处没她阿翁在背后监察。
  “哎——”申屠岚拦下她,“要不你去试试。我前两日见他嘴上都起皮了,干得不行,润润喉也好,聊胜于无!再者,梨在青州极为稀少,你这怕是费了不少功夫寻到的吧,莫浪费了心意 ,拿去给他。”
  曹蕴想了想,端去送给薛壑。
  薛壑闻“梨羹”二字,星眸亮了一瞬。却也仅仅一瞬,他推回曹蕴处,“有心了,你自己用吧。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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