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5章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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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他们一行官差停在路口,从这群学子口中断断续续听出今日是学堂年前最后一次授课,由谢家主亲自考较,那些拿红纸的正是此次年考的个中魁首。
  身后的户部侍郎齐砚池讪笑:“这广平农夫当真无知,何为魁首,非得独一无二,这么多魁首,怕是废后哄她们玩罢……”
  “你懂什么!”一位少女在人群中搭话,“谢家主说过,三百六十行,行行出状元,你这男子才叫见识浅陋,难道就只有书本里这一条路吗?”
  一席话说得齐侍郎哑然,跟着的少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寸不相让,易知秋站在一旁神情复杂,并不出口阻止,只是目不转睛盯着她们,这群女子腰间挂着“辩”字木牌,正是“辩学”班的学子们。
  齐侍郎被左右夹击,羞得满脸通红,不由粗声恐吓道:“我乃朝廷命官,你们几个小女子,简直放肆!”
  “齐大人好大的官威——”人群中传来一声嘲弄,接着自发分开,谢令仪裹着乌云雀翎披风,似一只墨鹤,笑意盈盈望着他们:“在广平地界,可以民告官而不受钉刑,百姓畅所欲言,有何不可?”
  齐砚池一口气堵在胸口不敢回话,但见谢令仪轻移莲步缓慢走来,易知秋盯着她,眼神不闪不避:“谢家主经年未见,芳容依旧。”
  “想来权势养人,易大人入城步履生风,风华更盛。”
  “啪嗒——”
  茶楼上窗棂猛被合拢搁置,少年下颌紧绷,盯着窗下两人,手指藏在袖中微握成拳,低语道:“又来一个与我抢姐姐嚒……”
  第73章
  此次宴请与寻常不同, 借粮钦差的宴席设于松鹤楼,恰与慈幼司的年前聚宴同开一处。学堂中宾客济济,上至八十岁鬓染霜雪的老妪, 下至三四岁蹒跚学步的幼童,皆笑意晏晏围坐其间。“脍食” 班的厨娘们挽着青丝, 在廊下案几前刀光翻飞, 不多时便捧出玉盘珍馐。待酒过三巡, “司乐” 班与 “司武” 班次第登场, 刀剑划破虚空的清啸竟与丝竹之音浑然天成,裙裾旋起时金铃脆响, 端的是巾帼不让须眉的飒爽气韵。
  齐砚池初入宴厅时, 见满座皆为女子, 眉心紧蹙如鼓胀的河豚, 低嚷着广平郡 “以美色惑人, 有辱斯文”。然待司乐班琴弦轻拨, 司武班剑影翩跹, 他眼底的轻视渐成震愕,捻着胡须的手指凝滞在半空,再难发出一言
  反观易知秋, 自与谢令仪街头寒暄后便如被掐了线头的傀儡, 往日朝堂上舌战群儒的锋芒尽敛,只静坐席间凝视杯中沉浮的月影。齐砚池同为寒门出身, 见此情景难免触景生情, 拍着老友肩膀叹道:“我等早受君上提携,如今位列朝堂,何必羡煞这乡野之地……”
  他也不管易知秋有没有听进去,抚须安慰道:“广平郡虽好, 扶植的却多为女子,你我七尺男儿,岂能屈居女子之下?”
  这话他用来安慰易知秋,也是在劝慰自己,虽说此处兵强马壮,百姓安居,但到底是一帮女子的小打小闹,成不得大事,但说司武班这群花架子,难不成真能挡得住上京的御林军吗?
  虽说上京如今被反贼流寇包围,他们上朝被宋太师责骂不求上进,但总归是京官,比这些乡野农夫要好太多了。
  他越说越畅怀,将寒门男子的 “鸿鹄之志” 与慈幼司的 “女子功业” 相较,只觉杯中酒比往日甘醇三分。却未察觉身旁的易知秋指节攥得泛白,眼底翻涌的暗色如暴雨前的深潭。
  谢令仪坐在主位,将这一切尽收眼底。借粮钦差不过十余人,她本未放在心上,恰逢慈幼司年末团聚,便索性合办宴席,连贵宾席都未另设。
  开席前,易知秋这一年的宦海浮沉已陈于她案头,他确实做好了段怀临手中的刀,斗乡绅,清酷吏,不畏强权,甚至做主除去了几个世家纨绔,正气凛然,对得起百姓给他唤做“易青天”的名字。
  也正是这一年多的忙碌,先后有数十个大小世家买凶对他进行暗杀,谢令仪一页页往后翻去,如今易大人的项上人头已被悬赏到三百两白银,当真是个行走的银元宝了。
  翻到春末旬考案那页,谢令仪指尖微顿 —— 那时段怀临欲借翰林院张正源之死构陷她,易知秋竟不顾嫌隙,私入张府验尸,被皇帝以 “以下犯上” 之由笞三十大板。卷宗末尾,他蘸血写下的供状仍透着刚直:“证据未全,不可妄定罪。”
  “冀州小赤麻,坚韧无双,不负此名。”
  谢令仪眸中闪过一丝动容,唤起青雀亲去私库取那件赤麻衣。易知秋虽迂腐却不愚忠,这等不畏皇权、敢逆龙鳞的骨血,正是广平郡司法署需要的柱石。
  彼时,一名脸生的婢女罗裙轻扫,上手为易知秋奉酒,宴场人来人往极是热闹,身旁的沈砚池偶一瞥见惊讶出声:“唉,易上峰青年才俊,才叫这广平郡的娘子们主动奉酒,不似我……”
  说着,他看了一眼自己身旁随侍的彪形大汉,不甘地将酒水送入口中,小声问道:“为何某的随侍却是个粗汉?莫不是广平郡也瞧人下菜碟?”
  “奴不清楚!郎君请喝!”那大汉蒲扇般的手掌又端起碗酒送到他手边,“家主交代了,您是上京贵客,当痛饮三杯!”
  楼中喧闹不停,楼后,夜风裹着江南特有的湿冷漫过廊庑,易知秋指尖微蜷,将襕衫领口又紧了紧,随着提灯婢女往厢房行去。他生得中等个儿,许是经年为生计奔波,身形玲珑,夜色中迈着四方步走得悄无声息。那婢子着一身茜色襦裙,裙摆掠过游廊雕花栏杆,转过九曲桥时忽的驻足推门 —— 暖黄烛影瞬间漫出,混合着沉水香的气息扑面而来,易知秋胸腔一热,惊觉喉间残留的酒气竟顺着经脉蒸腾起来,化作细密汗珠沁在额角。
  青雀抱着朱漆托盘跟在身后,觑着谢令仪凝视盘中赤麻衣的神色,轻声问道:“家主以为这件赤麻衣能留住易大人嚒?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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